留声机大奖揭晓：年轻未必不靠谱
- Lucy Cheung
- Oct 15
- 7 min read
When
2025年10月15日
Where
伦敦De Vere Grand Connaught Rooms
Who
英国退休男中音歌唱家托马斯·艾伦（Thomas Allen）
英国男中音歌唱家休·蒙塔古·伦道尔（Huw Montague Rendall）
爱尔兰男高音歌唱家罗宾·特里施勒（Robin Tritschler）
英国吉他演奏家肖恩·志边（Sean Shibe）
西班牙小提琴演奏家玛丽亚·杜埃尼亚斯（María Dueñas）
法国钢琴演奏家亚历山大·坎托罗夫（Alexander Kantorow）
加拿大男中低音歌唱家杰拉德·芬利（Gerald Finley）
英国作曲家乔治·本杰明（Sir George Benjamin）
美国钢琴演奏家付骁远（George Xiaoyuan Fu）
What
伦敦《留声机》杂志主办的年度古典音乐评奖颁奖礼。玛丽亚、付骁远、罗宾和肖恩，以及休·蒙古塔、亚历山大都即席做了演出。
“年度录音”奖一直保密到颁布一刻，录制巴赫《b小调弥撒》的Pygmalion乐团，拉斐尔·皮雄（Raphaël Pichon）都没有到现场。
“年度艺术家”西蒙·拉特（Simon Rattle）没到现场，但作曲家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歌唱家托马斯·夸斯托夫（Thomas Quasthoff）等人通过短片表达了对他的欣赏和热爱；西蒙也在慕尼黑通过短片致辞，提到他10岁时用了所有的零花钱买下第一本《留声机》，“一眨眼60年过去了……”
记一笔
昨晚留声机大奖揭晓，23岁的西班牙小提琴演奏家玛丽亚·杜埃尼亚斯（Maria Dueñas）一人拿下非钢琴类的“器乐奖”和“年度青年艺术家”奖项。
除此之外，钢琴类别器乐奖的演奏家亚历山大·坎托罗夫、获得艺术歌曲奖的男高音罗宾·特里施勒与吉他演奏者肖恩·志边、声乐与合奏奖的获得者休·蒙塔古·伦道尔等人，大多在三十岁出头，获得管弦乐奖项的指挥家尤安娜·马尔维茨（Joana Mallwitz）也不到四十。这样的结果，足以说明评奖“年轻化”的趋势。
年轻化趋势是一个近年引人争议的话题。环顾世界各地乐界，原本以严谨为本质的音乐门类，在欧洲各类评奖、竞赛和录音领域，都呈现出专业准则滑坡的态势。杂音很多，品质参差，造成“年轻”和“新”带给人的不良印象。这一次，我想试着从业界的角度，去探索这个话题的另一面。
求新是继续发展的必然。就英国业界来看，伦敦的巴比肯中心和南岸中心这两大演出场所，近两年以来明显对节目策划做了结构重整，跨界类音乐演出占比增多，新生代演奏家和团体获得更多登台机会。当然，这里面的节目良莠不齐。
百年老杂志《留声机》推出留声机大奖接近半个世纪，近年的探索态度也很明显，比如去年将钢琴奖和年度青年艺术家颁给了20岁的韩国钢琴演奏家任奫燦；今年的西班牙小提琴演奏家，得奖模式相仿。除了得奖者年轻化，形式上也在求新。从2019年起，《留声机》评奖增加了一项“概念专辑”奖，在《留声机》工作了20多年的主编马丁·库灵福德（Martin Cullingford）当时解释过，流媒体时代迫使我们思考专辑这种格式的意义：做专辑的价值是什么？“概念专辑”的出现，是为了认可那些使用创新方式引导听众、完成一小时左右聆听旅程的音乐家。马丁回忆，20年前人们还在买CD，iPod还没出现。今天音乐流媒体已经是年轻一代发现音乐的主要途径，这就很挑战杂志出版：“《留声机》一向是本买家指南，给有钱不知道买什么唱片的人指路。到了现在是倒过来了，人们先付钱买了平台服务，就所有音乐都能听到。我们哪里还有竞争的余地？”想一想，实体杂志早已是夕阳产业，生存压力下，所有肩负精神追求的使命，都难免有着随时代变化而调整的“不得已”。
上周再次约见马丁，听见他说“录音的性质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我可以想象，入围留声机大奖的专辑，即使是“在上千张录音中层层投票筛选出来”，应该也已先经过审时度势的考虑。剩下的关键，便在于这种发掘过程中，业界人士、评委们的操守。
恰好在留声机颁奖礼前一天，我约下已担任威格莫尔音乐厅总监20年的约翰·吉尔胡利（John Gilhooly）做了一次交谈。他提到任奫燦2023年首次在威格莫尔音乐厅演出，认为这是“50年后依然会活跃于国际舞台的人”，并用1960至1970年代曾来过弹琴的内田光子（Mitsuko Uchida）和席夫（András Schiff）作平行比喻：这两位至今仍是威格莫尔音乐厅的常客。我的理解是，他认为有一批年轻艺术家正在崛起，并非昙花一现；机构和奖项选择了任奫燦，应是兼顾了他的艺术水准和长期发展潜力。作为一家明年即将迎来125年“店庆”的音乐场所，观众和艺术家都在更新换代，发掘新人也是无可厚非。
前几年，在约翰的推荐下，我读了曾先后于逍遥音乐节和BBC三台、巴比肯中心担任了三十多年总监的尼克拉斯·肯扬（Nicholas Kenyon）所著的《音乐的生命史》（The Life of Music），并推介给了国内的出版业好友，过去两年我将全书翻译了下来，准备明年出版。很凑巧，颁奖礼上，我的座位就在尼可拉斯旁边；在钢琴类得奖者亚历山大现场演奏完毕后，他说了一句“弹得太天花乱坠了点。”书中主题之一是音乐作为表演活动的动态发展，作者列举了西方古典乐历史上更新换代的好几个“节点”。此时我想到的是现代音乐会文化这一“节点”的形成：回看巴洛克和古典早期，所有的音乐都是“新作首演”，演出一次以后便不再重复。直到贝多芬时代（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钢琴音乐、交响曲才进入了公开的商业化的演出场域，曾经的“新音乐”才开始被反复演出，这种模式沿续到了今天。有时我们会忘记，今天很多人推崇的“古典”，从演奏者到作品，都曾经是年轻和崭新的。
今年玛丽亚·杜埃尼亚斯录制的《帕格尼尼随想曲》，这套曲目本身跻身于西方古典“核心曲目”库，但引用《留声机》的评论：她并没有满足于“演得好”，而是进一步思考“随想曲”这一形式在古今之间的意义，为整张专辑加入了新的背景和语境。聊天时，马丁还提到另一张入围录音：“指挥家达莉娅·斯塔瑟夫斯卡（Dalia Stasevska）的《混合曲集》（Mixtape）选择了大量优秀当代作曲家的作品，同时把个人经历融入其中，用不同的方式与不同的听众建立连接。在策划上，她充分考虑了流媒体的传播逻辑，思考如何通过数字方式触达新的听众群体。”年轻艺术家不断以新的视角和尝试，为经典注入活力，也延续了音乐发展史上不断求新的传统。
换句话说，历史上每一次质变，都是与时代环境、技术条件和社会需求相呼应的自然结果。对年轻演奏家、跨界尝试、概念专辑的关注，看似受流媒体和市场压力影响，但其实承续了音乐发展史上的求新精神。无论是支持年轻人登台，还是认可音乐呈现方式的创新，其核心都是音乐的生命力——让作品被发现、被体验、被传承。换言之，当代音乐机构和媒体在调整策略、探索新形式时，未必是在破坏传统，而是在延续一条历史脉络：音乐总是在与观众、时代、媒介互动中不断更新。
像威格莫尔音乐厅这样的艺术机构，既要顺应新趋势，吸引年轻艺术家和观众，也会兼顾成熟艺术家和传统观众。留声机大奖给我的感觉也是类似。马丁审视评奖的意义所在是：“如果有人一年内只能听有限数量的专辑，我们希望每一张获奖唱片都能让他们觉得值得花时间去听。”至于留声机大奖中最重头的“年度录音”，最终考量是：评审们是否认为这张唱片在多年之后仍能作为该曲目或曲目类型的绝对标杆。
那就交给时间。
2025年留声机大奖获奖名单：
室内乐奖
勃拉姆斯《钢琴四重奏》（第2与第3号）
克里斯蒂安·齐默尔曼（Krystian Zimerman，钢琴）
玛丽亚·诺瓦克（Maria Nowak，小提琴）
卡塔日娜·布德尼克（Katarzyna Budnik，中提琴）
冈本裕也（Yuya Okamoto，大提琴）
Deutsche Grammophon
合唱奖
巴赫 《b小调弥撒》
Pygmalion 乐团
拉斐尔·皮雄（Raphaël Pichon）
Harmonia Mundi
协奏曲奖
埃尔加《小提琴协奏曲》
维尔德·弗朗（Vilde Frang，小提琴）
德意志柏林交响乐团（Deutsches Symphonie-Orchester Berlin）
罗宾·蒂西亚蒂（Robin Ticciati）
Warner Classics
当代音乐奖
乔治·本杰明 《设想这样的一天》（Picture a Day Like This）
马勒室内管弦乐团（Mahler Chamber Orchestra）
乔治·本杰明（George Benjamin）
Nimbus
早期音乐奖
《克拉辛斯基抄本》（The Krasinski Codex）
Ensemble Drogma
Ensemble Peregrina
阿格涅什卡·布兹恩斯卡-贝内特（Agnieszka Budzińska-Bennett）
Raumklang
器乐奖
帕格尼尼 《24首随想曲》
玛丽亚·杜埃尼亚斯（María Dueñas，小提琴）
Deutsche Grammophon
歌剧奖
瓦格纳 《漂泊的荷兰人》（Der fliegende Holländer）
包括杰拉德·芬利（Gerald Finley）在内的独唱演员们
挪威歌剧院（Norwegian Opera）
爱德华·加德纳（Edward Gardner）
Decca
管弦乐奖
《库尔特·威尔专辑》（The Kurt Weill Album）
柏林音乐厅管弦乐团（Berlin Konzerthaus Orchestra）
尤安娜·马尔维茨（Joana Mallwitz）
Deutsche Grammophon
钢琴奖
勃拉姆斯 《第一钢琴奏鸣曲》；舒伯特 《流浪者幻想曲》（Wanderer Fantasy）
亚历山大·坎托罗夫（Alexandre Kantorow）
BIS
艺术歌曲奖
《献给彼得·皮尔斯的歌曲》（Songs for Peter Pears）
罗宾·特里施勒（Robin Tritschler，男高音）
马尔科姆·马丁诺（Malcolm Martineau，钢琴）
肖恩·志边（Sean Shibe，吉他）
菲利普·海厄姆（Philip Higham，大提琴）
Signum
声乐与合奏奖
《沉思》（Contemplation）
休·蒙塔古·伦道尔（Huw Montague Rendall，男中音）
鲁昂诺曼第歌剧交响乐团（Opéra Orchestre Normandie Rouen）
本·格拉斯伯格（Ben Glassberg）
Erato
特别奖项
年度艺术家
西蒙·拉特（Sir Simon Rattle）
年度录音
巴赫 《b小调弥撒》
Pygmalion 乐团
拉斐尔·皮雄（Raphaël Pichon）
Harmonia Mundi
年度青年艺术家
玛丽亚·杜埃尼亚斯（María Dueñas）
终身成就奖
托马斯·艾伦（Sir Thomas Allen）
概念专辑
《涂色本》（Colouring Book）
付骁远（George Xiaoyuan Fu）
Platoon
年度管弦乐团
卑尔根爱乐乐团（Bergen Philharmonic Orchestra）
年度厂牌
法国厂牌Bru Zane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