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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伦敦,为《单身男子》写下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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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至20日,伦敦考文特花园皇家芭蕾与歌剧院(Royal Ballet and Opera,简称RBO)内的林伯里剧院(Linbury Theater),将上演改编自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Christopher Isherwood)同名小说的当代芭蕾作品《单身男子》(A Single Man)。由乔纳森·沃特金斯(Jonathan Watkins)改编的这部舞剧,请来创作歌手约翰·格兰特(John Grant),与生于伦敦的马来西亚混血作曲家贾思敏·肯特·罗杰曼(Jasmin Kent Rodgman)共同创作音乐,再由新锐乐团曼彻斯特合集(Manchester Collective)与格兰特在现场演出。这部作品由皇家芭蕾舞团(Royal Ballet)及曼彻斯特艺术中心Factory International联合委约创作,上月已先在曼彻斯特国际艺术节上首演。


成立于2016年的曼彻斯特合集是一个开放性的室内乐团。去年夏季,贾思敏还被聘任为该团的联合艺术总监,与乐团创始人之一、小提琴演奏家拉克希·辛赫(Rakhi Singh)共同率领乐团。大概从5年前开始,曼彻斯特合集已超越了英格兰北方的地域局限,成为全英国演绎当代古典音乐的突出团队。乐团经常在逍遥音乐节和南岸中心登台,每一场登台演出的乐手并不固定,乐团也以拓展曲目,委约新生代作曲家创作为特点。不拘泥于常规的演出服与乐队站位的舞台设计,同样常看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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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彻斯特合集下一乐季的节目,包括了坐标伦敦的新生代作曲家卡西·基诺西(Cassie Kinoshi)与本·诺布托(Ben Nobuto)的作品世界首演,20世纪古典杰作,以及与舞蹈剧场组合Thick&Tight、曼彻斯特诗人克里斯特·布莱恩(Christ Bryan)与多乐器演奏家CHAINES的新颖合作。


在《单身男子》伦敦首演之前,我约贾思敏做了一次交谈,才得知她几年前曾到中国做过两个月的采风。她的作品曾在伦敦南岸艺术中心(Southbank Centre)、圆屋剧场(Roundhouse)、爱丁堡国际艺术节(Edinburgh International Festival)、皇家莎士比亚剧团(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及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Royal Albert Hall)等地上演。


事实上,我在两年前的一场“曼彻斯特合集”演出中,已接触过贾思敏的作品:她从与人工智能软件对话之中获得灵感的《四人模拟》(Four-Person Simulation)。现场她请各位乐手戴上耳机,乐曲中加上循环和混响的合成器效果,还有一个滤声的模拟机器人做旁白,黑暗的和弦一出,简直是“反乌托邦”的末日感即景。最近除了《单身男子》之外,贾思敏为爱丽丝·伯奇(Alice Birch)创作的戏剧《罗马人》(Romans)谱写音乐,将于9月9日至10月11日在伦敦阿尔梅达剧院(Almeida Theatre)上演。



《单身男子》海报  © Rick Guest
《单身男子》海报 © Rick Guest


对话作曲家贾思敏·肯特·罗杰曼

JKR=Jasmin Kent Rodgman


曼彻斯特合集的“百变之身”



即时Riff:我记得大概两年前去看过你的《四人模拟》(Four-Person Simulation),印象很深。或许我们可以从那部作品聊起:是什么启发你,把弦乐四重奏、磁带和电子音乐结合在一起的?


JKR:说实话,那其实是当时委约方提出的条件:要用四重奏、磁带和电子。但我并不是一定要用这些元素。


作品的核心概念,是去观察人工智能,以及我们和它的关系。我并不是要做价值判断,而是想探索人们如何用AI去模拟关系、模拟对话。在这个看似高度互联的世界里,其实我们越来越孤立。


弦乐四重奏很适合承载这个主题。它的历史厚重,对作曲家来说是一个“巨兽”。我希望四重奏既能彼此互动,也能和吉他踏板、自动调音这些电子效果并行。有时电子突出,有时退到背景,有时和弦乐叠加,这样就能在音乐层面体现出主题。


至于磁带部分,里面的文字其实就是我在创作过程中与不同聊天机器人对话的记录。可以说,那段叙述是我和AI共同写出来的。


即时Riff:即兴在你的作品里扮演什么角色?


JKR:要看作品。《四人模拟》里我让四重奏成员发声,这部分有谱面标注,但他们有一定自由度。整体来说,那部作品还是比较完整地记谱的。


但在《狗对收割者都说了什么》(What the Dog Said to the Harvest)这样一个小时的多学科歌剧式装置里,就既有完全写好的段落,也有在排练室里和诗人、歌者、演奏者即兴出来的声音,作为朗诵的背景。


所以即兴在那类作品里就很重要。虽然我通常希望掌控音乐,但我的创作很注重合作,社群和集体的参与也是作品的一部分,因此即兴自然成为其中的元素。


即时Riff:那我们也聊聊你和皇家芭蕾、Factory International合作的《单身男子》吧。你能介绍一下为它作曲的过程吗?


JKR:这部作品由乔纳森·沃特金斯改编自伊舍伍德的小说。我和他、以及约翰·格兰特都有合作。


乔纳森的构想非常巧妙——主角乔治失去伴侣吉姆后的一天,被分成两部分:舞者艾德·沃森(Ed Watson)演乔治的身体,展现他的日常与记忆;乔治的内心世界则由约翰·格兰特的音乐呈现。我写的部分是乔治的日常和回忆。


我们三人花了很多时间讨论灵感、方向,以及各自的悲伤经历和作为酷儿群体的爱情经验。这对作品非常重要。当然,它也是一个普遍的人类故事:关于爱与失去。


虽然我和约翰·格兰特并没有一起创作,但乔纳森的概念让我们的音乐可以并行。他和我在叙事结构、记忆与现实的交替、同一天的情绪节奏上合作得很紧密。


我和乔纳森认识很久了,我们常互相去看彼此的作品,音乐剧、戏剧配乐和舞蹈都有。他欣赏我的音乐,邀请我参与这部芭蕾,我很幸运。



约翰·格兰特在《单身男子》中参与演出  © Johan Persson
约翰·格兰特在《单身男子》中参与演出 © Johan Persson

即时Riff:你有英国和马来西亚的双重血统,对吗?能谈谈你的早年经历吗?有没有来自马来西亚的声音或传统影响了你的创作?


JKR:是的。我母亲是马来西亚华人,父亲是英国人。我很幸运,从小几乎每年暑假都会回马来西亚,看家人、待在那里的文化氛围里。


严格说,我不能点出某个单一的元素对我有决定性影响,比如传统舞蹈或歌曲。但小时候我在伦敦的中文学校上课,唱过很多中文儿歌,也接触过京剧和南方戏曲,还参加过表演。


所以更准确地说,影响我的,是马来西亚和华人文化的声音环境。比如中国戏曲,它和西方歌剧完全不同:唱腔、打击乐、弦乐器各有角色。


我在创作里会很在意声音的质地,喜欢探索一个锣的声音,或者打击乐在水中的效果。我想,这种双重文化背景和长期沉浸在不同声音世界的经历,确实影响了我写音乐的方式。


即时Riff:你当时唱的儿歌还记得吗?还有你说的戏曲,是哪一类?


JKR:主要是京剧和一些南方戏曲。后来我在甘肃兰州做英国文化协会的驻地项目,那时第一次接触秦腔。我不是专家,但很有意思,它和京剧比,有另一种戏剧性。


至于儿歌,其实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歌名了,只记得那几年在周末的中文学校唱了很多。


即时Riff:那你会讲中文吗?


JKR:会一点点。在兰州的时候,周围几乎所有人都说普通话,所以我被迫要讲,那段时间中文进步不少。


我母亲会粤语、普通话、马来语、福建话、海南话和英语,马来西亚人很多都是这样。但我自己没有哪一种特别流利,普通话算是最强的。


很多混血、第一代或第二代移民都是这样,父母的母语不一定是我们的母语,但我们能听懂大部分,用另一种语言回应。比如我妈跟我讲海南话,我可能用英语回答。


我觉得保持对中文的听觉很重要,即使不常说,也会通过看剧、听歌让耳朵保持敏感。将来如果再去中国,我希望能继续提高中文。


即时Riff:你在中国那两个月有演出吗?


JKR:有一些。后来2019年,我还受邀在上海新天地世界音乐节演出。虽然我不是职业表演者,但我会拉小提琴、中提琴、弹钢琴,也偶尔操作电子部分。


那次我和兰州合作过的乐队一起演出,还有低苦艾乐队的贝斯手加入,还有蒙古族成员,呼麦特别棒。能和他们合作对我来说是荣幸。


即时Riff:你如何看待作品在“文化混搭”这一更广泛语境中的位置?


JKR:我写的很多音乐:无论是音乐厅作品、音乐剧场,还是装置,都和“文化遗产”有关。

通常是和我自身相关的,比如我在马来西亚、中国录下的声音,或是用到中国锣、打击乐,或者把这些声音采样。


所以在音乐上,它是一种文化混合的探索。但我很多作品,特别是戏剧性强的作品,也会关注性别和族裔遗产,以及两者的交叉点。有些作品表达得很直接,比如我的Instagram歌剧《19种观看的方式》(19 Ways of Looking),和“自己人”(Kakilang)、EC当代画廊合作,探讨疫情期间西方侨民的处境。这也是一部反种族主义作品。


还有2023年的《狗对收割者都说了什么》,和诗人Lisa Luxx合作,讨论气候移民与气候流离。那不是我的个人遗产,但我很在意我们作为文化实践者,在西方语境里如何承担责任,如何呈现“他者”的声音。



曼彻斯特合集与Clark在南岸中心演出  © Ingrid Turner
曼彻斯特合集与Clark在南岸中心演出 © Ingrid Turner

即时Riff:去年夏天开始,你加入曼彻斯特合集担任艺术总监。你和拉克希·辛赫是如何合作的?


JKR:基本就是不断对话、交流。拉克希是合奏团的共同创始人,也是音乐总监,在舞台上带来强大的音乐引导作用。而我作为作曲家和制作人,带来不同的角度,尤其关注当代作曲家和当下音乐场景。一个更偏表演,一个更偏幕后,这种并行其实很有意思。


当然,联合艺术总监在音乐里并不常见,比舞蹈或戏剧少得多。要非常坦诚、透明,也要真的倾听。但我们相处很好,问题反而是想法太多。我们有一个“创意大锅”,储备的点子够四季了(笑)。


即时Riff:我喜欢曼彻斯特合集的每一场演出,每次都不可复制,尤其是几个月前在南岸中心乐团与电子音乐人Clark的合作……


JKR:这是我们特色之一。我们自诩为“百变之身”,能调动不同的创作者和演奏者,让演出始终新鲜。相比许多固定编制的团体,这确实很独特。


即时Riff:那你最期待新一季的什么项目?


JKR:很难只挑一个(笑)。我策划时就希望它像一部电影的全阵容,比如《这就是英格兰》(This Is England),“这就是曼彻斯特合集”。


我们有很不一样的声音,从乐器多面手CHAINES到卡西·基诺西、贾思敏·莫里斯(Jasmine Morris),还有舞蹈组合Thick&Tight,他们会在2026年5月带来《破茧》(Papillon),还有克里斯特·布莱恩,每个创作者都带来独特的视角。


对我来说,最兴奋的是从一场到另一场,感受整年的情感旅程。如果给一个外交式的答案,就是:我爱全部。


即时Riff:你们的团队是全职吗?


JKR:不是,团队成员是兼职,但拉克希和我是全职的联合艺术总监。其实所有人都共享整个合奏团的理念,不只是我们。CEO琳达·贝格比(Linda Begbie)、制作团队和传播团队,每个人都投入了很多。


我觉得这很独特。我们不断思考“合奏团意味着什么”,如何在组织和政治层面协作。这也是为什么当职位空缺时,我会跑来申请。


即时Riff:但你其实并不住在曼彻斯特?


JKR:是的,我一直住在伦敦,不过我经常去曼彻斯特。我曾在那边学习,与这座城市关系很深。我们一个艺术总监在伦敦,一个在曼彻斯特,也是很有意思的尝试。比如我们还是南岸中心的驻团,他们对我们很重要。所以这种南北分布的模式,也挺值得实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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