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在線：雲中遊蕩》展覽回顧

展覽：保持在線：雲中遊蕩——2008年後的藝術與中國

日期：2025.9.26 – 2026.1.4

地點：香港中環荷李活道10號大館賽馬會藝方及F倉

不是中國的藝術，是並置的二者。藝術的力量便因此強化。而節選的時間點是2008開始，這一時間節點令人想到奧運及對應出現的身份認同轉變浪潮；金融危機與四川地震；博客及通訊軟體進一步擴展使用人數。展覽以網絡為面向切入龐雜的社會系統，以人同互聯網的互動形成爆炸宇宙為入口，由娛樂類別的使用至深度與技巧性地運用，再細細走入日常，講述使用者同互聯網變成一體後隨之而來的社會問題。最後從依賴轉為寫入肌膚的融合，批判性展望「雲端」超脫了「工具」的角色後的可能。「雲」在突破了線上/線下二元對立後，人已經由螢幕中渴望了解世界的好奇變成同機器間相互的凌駕與征服。

曹斐《亞洲一號》 攝影：Audrey

展覽圍繞著「觀看」這一實踐，將場地改成幾種關於「凝視」的佈景，例如戲院、機艙、法庭、黑房、機場等候大堂。第一部分簡單直接，講述網絡聯通世界後的思索。其中馬力蛟及龔劍的繪畫作品極為傳神，恰到好處描述出現實世界的重要時刻，亦存在個體與國家之間曖昧不明的張力。而李亦凡的作品放在這一展廳，以扭曲的虛擬現實人物及誇張的獨角戲對白講述軟體改變創作生態，顯得略為沉重。似乎應該轉移至下兩個階段的部分，方可匹配人類運用互聯網及技術工具的經驗。

馬力蛟作品 攝影：Audrey

來到展覽的下一部分，由「訊息繭房」過渡至「隱身勞工」及「寄生之慾」，曹斐與黃炳一牆之隔，各自用魔幻現實的環境挑戰當代隱身在網絡膨脹中的社會問題。延續M+《我的未來不是夢》中舞蹈+工廠的創作範式，曹斐在《亞洲一號》錄像中使用充氣八爪魚同「文工團」feel的團體舞，構建出城市化進程中的虛無景象；而黃炳則聚焦「金牙」及色情錄影帶等隱秘的角落，刻畫老齡化社會中個人慾望同家庭義務的衝突與寂寞。

曹斐《亞洲一號》 攝影：Audrey

《亂碼城市》的異空間開始，便將重點由科技帶來的混亂與反思重整至個人的探索。在橋與天空中穿行，生活在科技博弈綑綁的城市，遍尋舊村蹤跡，卻迷失在收不到信號的城市隧道。展覽藉此展開對邊界、移動、身份，及超脫現實的未來圖景。東北亞藝術文獻庫（NAAA）舉辦的駐留項目中，藝術家余果在長白山的中朝邊界，以「快手」尋找歷史的遷移證據，並走入遊人與觀看者的凝視，歷史殘骸中充滿對知識生產體系及田野考察的一系列倫理反思，極為精彩。

最後的展廳來到孫原&彭禹的作品《難自禁》。機械手臂既是有思想意識的生命體，充滿創意地改造著自己被賦予的工作，又是被監視、凝望的對象，上映一場表演。它在無法突破的水族館式的玻璃內，既是人類對嘗試「操控」的實踐，又假設了機器的意識始終是危險且充滿阻隔，二者的平等共處要被上下階級所替代的悲觀想像。

黃潔宜《機器人帶我回家》 攝影：Audrey

如今似乎是失控的年代，所以需要此類總結性、有時間軸同主題可循的展覽來幫人類找回掌控感。揭露了各式各樣的問題、又穿越回每個年代之後，中國的全貌能夠就此展開嗎？相比較於改變的力量，或許藝術也只是做好了紀錄與見證者的角色。不過，這一刻的我們是否需要？

有趣的是，大部分的展品描述都極為冷靜客觀，例如單單說明材料及合作對象，卻絲毫不添加動機或立場。好奇是館方有意為之，還是如此主體及排布只能以足夠克制的文字加以註釋。標題中的“Stay”，既是一種狀態的維繫，也是一種告別的前奏曲，充滿了客氣的語態。